那是一個逐漸步向失智的阿嬤,被機構列歸為麻煩人物的一員,機構與她女兒的醫病關係也變得很糟,因為她並沒有覺得在機構的治療下母親有任何改變,更甚於此,她對機構處理的方式感到不安。「因為以前你綁她媽媽,她不爽嘛,她媽媽回來跟她講這裡的人都欺負她。你知道那種對立,她女兒覺得我花錢你們都沒有把她照顧好。」
柯老師進來之後,在帶領懷舊的過程中他們發現阿嬤總是聊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怎麼帶大這幾個孩子,去工廠上班,幫別人洗衣服、洗碗,各種困苦的事情都經歷過,就這樣一步一步撐過來。聽到阿嬤這樣講柯老師忽然想到這不就是她的職能活動嗎?,「我就跟阿嬤說:『阿嬤你還想上班嗎?』她馬上眼睛一亮,她說:『因為沒有人跟她這樣說過。』我發現她眼睛很亮,一聽到這個她就軟了,說:『我女兒也很辛苦,那這樣也不知道賺多少錢,我加減賺也好啦,阿不過現在是能做什麼呢?』
於是柯老師開始讓阿嬤折衣服,摺多少衣服就算多少錢給她。一開始的時候阿嬤無法定下心來,時常摺一摺就站起來到處走動,工作人員趁機將她已經摺好的衣服弄亂,她回來之後也不會發現這件事,就這樣繼續摺下去。漸漸地她越摺越好,同時也開始注意起時間,知道現在是星期幾,因為要知道幾點上班下班,也很在意發薪的日期,甚至看到柯老師就知道是星期五到了。
「到了發薪的日子,」柯老師瞇起眼睛,笑著說,「還得趕快跟她女兒溝通阿,準備以前的那種薪資袋,她女兒出錢,然後我們包給她,因為我們是工頭阿。」從這裡開始她開始會專心做一件事情,現實人事時地物也清楚了,「有趣的是她跟工作人員的關係也會變好,因為我跟她說這是老闆派來的,你要尊重一點。她就說:『抱歉阿,我一下子就好了,要吃飯的時候也不去吃,因為要把事情做好,多少賺一些。』」為女兒多分擔點家計的動力支撐著阿嬤做下去,因為這小小的改變阿嬤不再是麻煩人物,整個照顧關係也隨之改變。
「就是我們回到她那個人的生命經驗,才能打到這個人要的東西,不然你以前叫她要做什麼都不要。」柯老師提到,不只是阿嬤發生轉變,連著她女兒也有了巨大的改變,或許她不懂什麼是典範轉移,不懂什麼是【從Cure到Care】,但是她親身體驗到了人的另外一種可能性。後來她來要她媽媽做這些事情的照片,並且主動跟機構提到她想要擔任志工,她說,「我媽媽受你們這樣子幫忙,我也想去關心其他長輩。」
或許整個體制與文化還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要改變現況也很不容易。同時機構也難以付出如此大的成本讓治療師和照服員以這種程度照顧每一位老人家,柯老師提到他去日本參訪時,看到那邊的照服人員並沒有一直催促著老人家去參加什麼活動,就是待在老人家旁邊,陪伴著她,唱著她熟悉的歌,聽她分享過去的故事。當柯老師問起他們為什麼可以做到這種個別照顧,對方還一臉驚訝地反問他們:「不就是這樣做嗎?」